白天的写字楼中闪现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夜晚的出租屋里栖息着一个个寂寞的灵魂。忙碌和寂寞对于无数漂泊在大都市之中的年轻人来说,是硬币的两面,谁也不能幸免,连那些被“996”和加班所束缚的程序员也不能幸免。
程序员在公司把键盘敲得劈啪作响,鼠标左一下右一下地点个没完,大脑就像面前电脑的CPU一般快速地运转着,这时候的寂寞无处着生。可一旦程序员停止这些动作,下了班或者加完班回到了住处,倘或他还有一丝的精力,寂寞便开始作崇了。
出租屋里明明合住着三两个甚至四五个年纪相仿的程序员,可是开了门进去,各个房间的门却是无一例外地紧闭着,给人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清。一个程序员打开自己的那扇门进去,再关上,房间里独自一人,本来狭小紧促的空间在此刻却显得空旷起来,在里面走动或者打电话是能听到回音的,自己与自己为伴,如果这不是寂寞,又能算作什么呢?
寂寞使人恓惶、使人无聊,还使人有些局促不安,被寂寞折磨着的人总要找点什么东西、找些什么事情来派遣一下这难熬的寂寞。
手机是寂寞时的首选,通了网络的手机所展示给程序员的是一个五彩缤纷、喧闹繁华的世界,这仿佛给寂寞的他们打了一剂麻药,使他们暂时忘了寂寞的痛。可是这麻药终非长久之计,等他们放下手机的时候,麻药跟着失效,寂寞依旧。
打游戏是年轻的程序员用来打发寂寞时光时的选择,这令他们的神情亢奋,有时要手脚并用来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此刻的他们忘了自己是如何的孤独与寂寞,他们忘了出租屋窗户外边的城市是多么的庞大,而出租屋里的自己是如何的渺小,他们的一颗心已经寄居到了屏幕中的虚拟世界里了。他们是那个世界的统治者,主宰别人命运的感觉使程序员们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家当”的错觉,这样的错觉能够使他们获得短暂的欣喜与快感。
寂寞的人在难捱的时刻是需要这样一类的快感的。烟灰缸里堆放着几只燃灭的烟头,有一只还冒着白烟,这是有点岁数的程序员在房间里做的事情,多年的经验教会了他们如何从吸烟这件事上获取某种快感来对抗源自生活的压力和独处时的寂寞。给人快感的东西容易使人沉溺,比如吸烟,还有自慰。
这种颓废式的获取快感难免有些使人自甘堕落,难免被他人轻视。轻视它的人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快感。你看书架上码放的一摞摞文学作品是另一些程序员们用来抵挡寂寞入侵的铜墙铁壁,他们一头扎进书中的世界,也许书里真就住了一个“颜如玉”,也许书里真的就有“黄金屋”。即使没有,也可供他们消磨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寥。
这些颇有文艺范儿的程序员骨子里看似拥有一座繁花似锦的精神花园,可骨子里却是寂寞的,晚上入睡做了梦,梦是落寞的;夜里被阵阵声响惊醒,是雨水拍打窗台和玻璃的声音,那声音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他们听着这样的节奏一夜无眠到天亮。
这寂寞有着某种破坏性质的杀伤力,它在无形中扼杀了许多程序员的计划与梦想。程序员明明做好了学习的准备,回到出租屋,却叫寂寞给搅乱了,功亏一篑,它阻止了程序员的奋发向上。偶有几个识破了寂寞的阴谋,便用他们那钢铁般的意志打败了寂寞,他们得了闲便跟着视频学起新知识,屋子里摆放的是技术类相关的书籍。
即使这样,寂寞也丝毫没有松懈,它随时准备进攻那些单身、飘零着的程序员。一旦夜晚没有成功,它便瞅准了更好的时机,连“996”机制下残存的时间缝隙也不放过。
一个人的周日午后的时光显得有些漫长,还有些寥落。光线在窗台边悄悄地移动着,窗下的程序员有的在玩着手机,有的在打着游戏,有的在抽着烟……
不论他们在做什么,等他们停下的那一刻,寂寞便排山倒海般的涌来了,程序员们胸腔里的一颗心空落落的,想找些事情来填补填补这空虚和寂寥,可是又能找到什么呢?上网是无聊的,玩手机是寂寞的,睡觉是无聊加寂寞……这个漫长的下午可真是难捱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这也是个显现寂寞的时刻。下厨做饭吧,切菜洗菜将刀案锅碗弄得叮当作响做好饭端上桌,却连个共进晚餐的人都没有。何况大多数程序员是并不具备洗手作汤羹的本领的,他们只好求助于外卖。
常年累月的外卖其实是他们寂寞的见证,他们厌腻了外卖的味道,其实是厌腻了他们自己的寂寞。几个不甘寂寞的程序员走进街头巷尾的小餐馆,三五碟小菜,几杯酒下肚,他们便快乐得忘乎了所以。
快乐却是短暂的,转眼宴席散了,醉酒的人各自走了。夜已深了,狂欢之后是加了倍的寂寞。程序员看着天花板上的那盏日光灯,日光灯的光线惨白惨白,却晃得程序员睁不开眼,只好半眯起眼睛,程序员在细缝似的视线里仿佛看到日光灯微微摇晃起来,似乎要跌落到他的怀里与他作伴。程序员醉了,那就长醉不醒吧,醉里的世界没有寂寞。